第440章 勇敢和懦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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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盖吴和郑宗带着几个斥候出身的黑山精锐离开了队伍,一路小心翼翼的隐藏行踪,靠着郑宗熟练的羌语打听到了普宁寺的下落,可还没有进入普宁寺,就在普宁寺后门的小径内给一锅端了。
  
      贺穆兰和素和君想的太简单了,以为他们只是去打探消息又不是去抓人,以他们的身手肯定没有什么问题,却没想到普宁寺既然可能是孟王后托付儿女的地方,以她的本事,怎么可能不在普宁寺里留有后手?
  
      普宁寺内外看似平静,实际上连只鸟都飞不进去。
  
      孟王后出去剿灭马贼带了三千孟家军,可她自己的亲卫队和所有心腹武装全部都留在了灵州的鸣沙郡,就是为了保护好自己的一双儿女。
  
      这些人许多都是生活在地道里的暗卫,一双眼睛在黑夜里也能视物,盖吴带着的人虽然惯于隐匿身形,但那只是相对普通人而言,对于这些专门用来在夜晚放哨的“暗卫”,盖吴他们就像是黑夜中的火把那么显眼。
  
      要不是顾及着孟王后还在对方的手里,需要他们打听消息,恐怕普宁寺里的人早就一刀一个把他们杀了。
  
      盖吴和郑宗是领头之人,两个人也不担心普宁寺的人会拿他们怎么样,来之前素和君就告诉过他们,如果不幸落入敌手,大大方方报出来历,北凉的佛门早已经倒戈了魏国,如果真是佛门的人,说不定他们还会捧着沮渠菩提送回来。
  
      要不是佛门中人,只要咬死了孟王后还在魏军,就一定能保命。
  
      这位白鹭官的话自然不会有假,盖吴直接说出自己是虎威将军花木兰的弟子,卢水胡人盖天台的儿子;郑宗更是担心小命不保,说出自己是魏帝身边的近臣,天子舍人兼使团的译官,是使臣之一。
  
      其他几位虎贲军都是那罗浑从虎贲军里挑出来的精锐,忠心绝对没有问题,只老实的做各种沉默状。
  
      果不其然,普宁寺里的人马大多是孟王后的兵马,听到他们的身份,只以为是孟王后挨不住刑讯,或者是为了子女的安危所以透露了沮渠菩提的行踪,却没想到是之前罗睺送回沮渠菩提时暴露了自己的行迹。
  
      因为这样的猜测,普宁寺里的人更加惶恐起来,将这些虎贲军关押起来之后,匆匆忙忙就要带着沮渠菩提跑。
  
      “你们想要我跑去哪儿呢?”沮渠菩提已经被这些躲躲藏藏的日子弄的快要疯了,这和他的母亲之前和他说过的“天下之大,哪里都去得”完全不同。
  
      “牧健兄长已经继位,我在外面是失踪的身份,无论出现在哪里,都有杀身之祸。更何况我的母后还在魏国人手里,我的阿姊又被寄养在土漠伯伯那里,你让我一个人逃?”
  
      他抿了抿唇。
  
      因为这段时间内心的煎熬,沮渠菩提已经瘦得脸没有巴掌大了,眼睛下面也是深深的黑眼圈。
  
      “我不想逃了,就让魏国人来把我带走吧。我原本就是要出使魏国的啊。”
  
      沮渠菩提露出疲惫的表情。
  
      “王后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有事,就是因为魏国人没有把她交出去。即是如此,说明魏国还看重世子,只要世子没出现,王后的安全应该就无虞。”
  
      孟王后身边的将领卫亢龙对着沮渠菩提沉声道:“为了世子的安全,我们牺牲的已经太多,我知道世子你很累了,但在你安全之前,不能轻易妥协!”
  
      “我根本不想要你们为我牺牲这么多!”
  
      卫亢龙的话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,让沮渠菩提大叫了起来:“你们把我关在这个地方,天天等着我阿母来接我,结果呢?阿母带着大军走了,回来了吗?我阿姊被你们送去郡守那冒充我,为我做幌子,我求你们了吗?我求你们不要做啊!你们一个个都不愿听!”
  
      沮渠菩提捏着拳头颤抖:“我们一开始就错了,结果步步错,还要为我牺牲多少人才够呢?拿北凉所有的百姓作为替罪羊吗?”
  
      卫亢龙低着头听完沮渠菩提的哭诉,心中忍不住一阵酸楚,却只能化为一声叹息。
  
      他如今已经四十好几了,几乎是看着三兄弟长大的,他自己没有孩子,对待沮渠菩提像是自己的子侄一般,此时却只能寡然无味地吐出几个字来:
  
      “恕属下有罪……”
  
      卫亢龙垂下眼眸。
  
      “送世子回房!收拾东西准备从密道走。”
  
      “那些魏国人呢?”
  
      卫亢龙苦笑了一下。
  
      王后在他们手里,杀了盖天台的儿子激怒卢水胡人?还是杀了魏国的使臣激怒魏国人?
  
      他能怎么办?
  
      “把他们捆了丢在禅房,等我们走了之后魏国人会来找的。”
  
      他终是不敢做什么。
  
      沮渠菩提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强迫着走了。当初黄沙漫天之时,他就想去找最近的绿洲和城镇求救,却被铁卫营打晕直接送到了沙漠边陲的小镇,然后遇见一群穷凶极恶的马贼,以俘虏的身份不算太体面的被送到这里来。
  
      他在看见那可怕的沙暴时就知道大祸已经酿成,他曾不止一次的要求母亲将他送回去,一切就当成马贼见财起意,还有挽救的余地。
  
      可是他的母亲却安慰他只要做的不留痕迹,虽然有些变故,可结果还是一样的,并且在他还在沉睡的半夜,带着三千孟家军离开了卫城。
  
      鸣沙郡的郡守是他大兄的死忠者,鸣沙郡的校尉王兴是他阿母暗中收的徒弟,宫中暗卫出身,普宁寺的主持是他表嫂的父亲出家为僧的寺院,整个寺庙里的小和尚都已经被换了一遍,只有那位大和尚济宁还留在寺中主持法事,以免卫城的权贵发现寺中不对。
  
      他名为被“保护”,其实和被“软禁”也没有什么区别,除了后院这片地,他根本无法自己离开。
  
      有时候,他甚至想着干脆自尽算了。
  
      一切都是因为他的懦弱无能造成的,如果他是像他的两位兄长那样能干,他的母亲一定不会只想着带着他们离开北凉。
  
      如果白马是个男人,而他是个女子,也许这一切也不会变成这样……他的阿姊性格肖似两位兄长,一定能继承他们的衣钵。
  
      而他……
  
      他只会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软弱地哭罢了。
  
      “要离开了,为什么还哭呢?你不是一点也不想留在这里的吗?”
  
      和蔼的声音从门前传来,沮渠菩提抬起泪眼婆娑地小脸。
  
      当看到是表嫂出家的父亲,这位普宁寺的主持济宁和尚进来,忍不住害羞地擦掉了眼泪。
  
      这人虽然名义上是亲戚,实际上在表嫂年纪还很小的时候就皈依佛门了。表嫂小时候是寄养在孟家的,后来还嫁给了表哥孟玉龙做妻子,这位大和尚也就对孟家人在普宁寺做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  
      在普宁寺的这么多日子,他像是一位慈祥的长辈一般照顾着他,所以孟王后身边一干不会带孩子的武将们就把希望寄托与他,每当沮渠菩提情绪低落,就请他去安抚。
  
      这一次也不例外。
  
      “济宁大师,我想去换回阿母。”沮渠菩提耸了耸鼻子,“花将军是很好的人,那位盖吴师父也是很好的人,我在魏国使团里的时候,受了他们许多照顾,我不觉得他们会加害我,就算他们加害我,那也是我自己的错,我不想再逃了……”
  
      “你可想过以后该怎么办?”所有人都在忙着撤退的事情,所以除了门外的看守以外,此时的守卫是最松懈的时候,济宁也总算找到机会和他私谈现在外面的情况。
  
      “我……我不知道……我一直都是跟着阿姊和阿母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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